曹伯庸先生2011年4月20日逝世了。在道理上,人都是要走的,这很正常,不过在生活中,一旦有人走了,尤其是值得敬重的人走了,往往还是感到突然。对曹先生之殁,我就是这种感觉。
曹先生是书法家,学习者多,慕名者众,然而我不秀书法。我和曹先生认识,是陕西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阎景翰先生介绍的。阎先生精通文章之道,待我向以惠亲为德。他和曹先生都是礼泉人,少年同窗,长期同事,晚年同乐,素为知己,因为从来是莫逆于心的。
由于如斯关系,我在1991年获受曹先生所篆印章。在温润的寿山石上刻以劲逸俊气之字,令我十分喜欢。其色如蜜,其质如玉,使用印章之前,我每每会反复欣赏,一再把玩。到了1996年,我有活动到香港去,想着也许可能相晤董桥先生,遂预备了曹先生的两幅作品,一是王维的诗,一是杜牧的诗。风格既流动,又闲静,既坚毅,又内敛,我以为从长安带来的礼物就当如此。可惜董桥先生当时在美国,竟无福消受。返回深圳的时候,我便送了一幅给同学,剩下的一幅我收藏了。
得曹先生之桃李,报他以什么呢?我两手空空,唯一腔敬爱。有一次,阎庆生教授电话询问能否给曹先生出版一部书法作品,我勃然兴起,然而实际上心有余而力不足,因为一个编辑是无权定夺如是重要选题的。不过我设法推动,遂约了社长与曹先生一聚。曹先生置了晚宴,氛围也融和,遗憾无结果。我怀有耿耿,便一直难见曹先生。离开出版社,投身陕西师范大学的工作,遂共游校园,是天赐了转机,依礼应该登门向曹先生报告一声。曾经想与阎先生一起去,或是与年轻的朋友一起去,然而徘徊犹豫,终于未见。几个春秋一晃而过,不等我致歉,曹先生竟突然远行。
在我的印象之中,曹先生有幽邃而锐利的目光,他不但能甄别版本、书法和绘画的真假,而且也能发现人的实伪和高下。他的作品是有价值的,不过自己始终不强求你一定付他多少,他完全达到了这样的高度:你按标准给也行,你多给也行,你少给也行,你不给也行,总之,他不伤你,不绝你。曹先生显然是中国传统文化熏陶出来的一个人,他行的是君子之道,其深如兰,其素如菊。当今之世还有这样的贞士吗?没有了,连产生这样一种贞士的土壤也没有了。
在曹先生的遗像前我烧香三根,送他归天,不哭。但比曹先生年长两岁的阎景翰先生却泣下两行,老泪涟涟,让满堂唏嘘不已。
转自 搜狐资讯 2011年5月10日
链接 http://roll.sohu.com/20110510/n307127514.shtml
来源 《西安日报》2011年5月10日